老槐树下时间仿佛被那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冻结。
军绿色水壶的残骸静静躺在青石板上一滩褐色的茶水像一幅潦草画就的绝望图景慢慢渗入石缝。
四周的喧嚣早点铺的叫卖声行人匆匆的脚步声似乎都隔上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
魏晋的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个年轻人平静的脸和他那几句轻描淡写却字字诛心的话。
夫妻宫说没了。
子女宫快空了。
这两句话像两把无形的、烧红的铁钳直接烙在了他的魂魄上。
他引以为傲三十年的算命术他赖以为生的“铁口直断”在这一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算尽了别人的旦夕祸福却算不出自己的家破人亡。
“你……你胡说八道!”魏晋的嘴唇哆嗦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干巴巴的字。
这反驳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他的脸色比刚才咳血时还要难看是一种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的死灰。
周围已经有几个早起遛弯的大爷大妈围了过来对着地上摔碎的水壶和失魂落魄的魏晋指指点点以为是寻常的街头口角。
“现在的年轻人火气就是大。
” “老魏头今天这是碰到硬茬了?” 苏九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他甚至弯下腰捡起了一块水壶的碎片在指尖掂了掂。
“这水壶年头不短了摔了可惜。
”他看着魏晋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不过比起你拿老婆孩子的福气换来的那点卦金一个水壶算不上什么。
”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魏晋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他想起了妻子离开时那个决绝的背影。
那是个温柔贤惠的女人陪他吃了半辈子苦却在五年前一个寻常的下午收拾好行李只留下一句话:“魏晋你守着你的卦摊过吧这日子我过够了。
” 他当时只当是女人家无理取闹以为她过几天就会回来。
可她再也没回来。
他更想起了自己那个宝贝女儿。
从小聪明伶俐是他的心头肉。
可自从妻子走后女儿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
起初只是小病小痛后来就发展成常年卧床跑遍了大小医院请了无数名医都查不出个所以然。
医生只说是免疫系统紊乱身体机能不明原因衰竭。
那张曾经红润可爱的脸蛋如今只剩下病态的苍白一双大眼睛也失去了神采像两潭死水。
他偷偷给女儿算过无数次卦每一次的卦象都是“生机流散命火将熄”却找不到任何缘由。
他以为是女儿命中有此一劫。
直到今天。
直到苏九这几句话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他用来自欺欺人的那片浓雾。
原来根子在自己身上。
他每一次为人指点迷津每一次替人化解灾厄每一次沾沾自喜于自己“逆天改命”的本领时天道都在用一把看不见的刀一刀一刀剐着他至亲之人的气运。
他不是在救人。
他是在用自己妻女的命去换取别人的平安顺遂。
“噗——” 一股腥甜的液体猛地涌上喉头魏晋再也压抑不住张口喷出一道血箭。
那血不是鲜红色而是带着一丝不祥的暗沉溅落在青石板上与那滩茶水混在一起。
他身上那股盘踞命宫的黑色气运那条由法则反噬之力凝聚的“毒蛇”在魏-晋心神失守的瞬间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骤然发起了攻击。
魏晋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剧痛让他几乎窒息。
他的眼前阵阵发黑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在旁人看不到的视角里他能清晰地“看”到那条黑蛇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咬住了他那本就黯淡的命火。
“咳……咳咳咳……”他佝偻下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碎。
他修炼了半辈子的那点微末道行在这股来自天地法则的惩戒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他痛苦不是因为身体上的折磨。
而是因为那股深入骨髓的悔恨与自责。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窥探天机的高人到头来却是个亲手将家人推入深渊的刽子手。
他算得出别人的金戈血光却看不见自己女儿床头的声声叹息。
他感到自己的算命之术不仅无法挽救世人反而成了最恶毒的诅咒内心充满了无尽的自责。
苏九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上前搀扶也没有出言安慰。
有些道理非要痛彻心扉才能明白。
有些路非要走到绝境才知是错。
“先生你这买卖亏本了。
”苏九将那块水壶碎片扔回地上发出一声轻响“你泄露一点天机赚个百八十块。
天道收走的却是你女儿一天的阳寿你妻子一年的福运。
这账你算不过天道。
” 魏晋的咳嗽声戛然而止。
他缓缓抬起头那张满是病容与绝望的脸上浑浊的双眼里第一次燃起了一丝微光。
那不是希望之光而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疯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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