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幺去城里找你兄长娘亲还记得奶奶和你说的话吗?” 一位头发全白弓着身子的老婆婆颤颤巍巍系紧了孙儿身上的包袱。
“记得。
” 不过六岁大的孩子脆生生应答道亮晶晶的眼睛像一汪泉水干净又澄澈。
尚小的年纪还不能理解奶奶为何突然让他一个小孩子独自上路寻亲他只是一板一眼地重复着奶奶告诉他的话。
“走小路要一直一直往前走路上遇到人要躲起来不要和他们搭话也不要弄出动静引起注意。
兄长在书院念书穿着深蓝的服饰。
阿娘在何府做工要和守在小门的人的说‘能否请您行个方便让在厨房做工的锦娘出来一见?’。
” 小孩扳着手指头如数家珍歪着头确定自己没有漏掉东西后仰起头来抿着唇像只求表扬的小狗。
“我们小幺最乖了。
” 老婆婆拍拍他的头 “去吧记得绕着人走。
” 她苍老的手推着孙儿柔软的背在听见一声软软的告别后泛黄模糊的眼睛便只能看见那小小的身影越来越远。
小幺握紧了肩上的包袱在踏入树林前最后看了一眼家的方向。
孩童清亮的眼睛里清晰地印着老人的模样弓着背皮肤上是深深的沟壑像古树破出土壤的根系。
要去找阿娘和兄长然后将奶奶接到城里。
他这样想着一头扎进人迹罕至的小路里。
路很长但奶奶说了他可以慢慢走。
这里是整个西北方的咽喉甚至比极富盛名的夕雪宗还要靠近修真界中心。
因为常有高阶修士在此处镇守别说伤人的妖兽了就连未开灵智的兔子都难见到几只。
他一个人走着也不害怕。
白天的时候阳光很好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筛下来仿佛是停驻在路上的金色蝴蝶随着风声缓缓轻扇着翅膀。
晚间时凉风徐徐星星在夜空上绕啊绕的拖着长长的尾巴在其间旋转跳舞。
不知过了几个昼夜他终于走到了路的尽头。
他费力地爬上横生到路中央的粗壮树根上这条路已经废弃太久野草在上面浅浅覆盖上一层柔软的毯子。
应该快到了吧。
小孩子独有的方向感告诉他目的地就在不远处。
来不及休息拨开遮眼的灌木他看见的不远处的城池。
青觚城三个黑色的大字挂在高高的牌匾上在他的记忆中这里一向热闹今日不知为何格外安静。
但比起宁静更让他感到难受的是空气里铁锈般的气味。
好难闻像屠夫身上的味道。
他捂住鼻子随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城门口挪动。
他还得去找兄长和阿娘。
高耸的大门被泼上朱红的漆像赶集时镇里挂上的红绸老旧但仍活泼鲜明。
门没有关紧一些奇怪的声音从缝隙里传来。
好奇心促使他收回想要推开门的手与此同时一只眼睛悄悄贴上缝隙。
在孩童明亮的眼睛里正倒映着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血溅得很高人群往远处跑去却在某一刻忽然倒下再也起不来。
一墙之隔仿佛是被一层坚不可摧的薄膜笼罩人们的哀嚎痛苦融化在墙内连轻微的喘息都无法偷偷溜过来。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本能的对那些痛苦的东西感到害怕。
不要弄出动静引起他们的注意。
奶奶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下意识的他缩回了树林中沿着来时的路重新奔波。
同样的路在去时却比来时更加漫长人们因害怕而扭曲的面庞出现在他的每一个梦里。
他有些不敢睡觉了甚至因此将恐惧牵连到静谧温和的夜晚。
路渐渐熟悉起来他知道村子快到了可那股不详的气味再次萦绕上来像是通过梦境的大门投射到了现实中。
不自觉的他脚步慢了下来这是动物对灾难的预感。
在看见村子里的一片狼藉后这样的预感越发浓烈。
房屋不知为何倒塌不知从哪里来的大块的碎石横亘在路上。
叔叔婶婶们趴在地上红色的水从他们身下漫延开浸入土壤里变成黏糊糊的泥巴。
这里太安静了明明是白日却给他夜晚一样的窒息。
他想去找奶奶就像他每次调皮惹了夫子不高兴后总会跑到奶奶身后。
老人会张开双臂将他护在后面然后认认真真和夫子解释道歉。
他在村子里逛了一圈最后来到了家的外面。
老人合着眼静静躺在地上灰尘和泥土沾上她苍老的面庞。
一块巨石压住了她的下半身好似话本子里镇压妖怪的宝塔。
可是奶奶不是妖怪啊。
小幺在她身边蹲下伸出手一点点擦去奶奶脸上的污迹。
好冷啊是因为躺在地上的原因吗? 他伸手去推石头推不动;他想去拉地上的老人却又害怕扯痛了她。
“奶奶快起来躺在地上要着凉了。
” 他学着奶奶从前教训他的语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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