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禾温润的眸光在春燕关切的脸上轻轻一扫那双总是带着点水汽的眼睛里漾开一抹无奈。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是啊”她轻声说“莉莉求我陪她去。
可是……你们也瞧见了大队长分派了任务这棉花地里的草若是不抓紧天黑了都拔不完到时候没有工分晚饭都成问题。
我……我实在是没办法陪她去……” 她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那副模样看起来既为朋友的处境担忧又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自责。
“你还真的想陪她去砍柴啊?”盼儿一听圆圆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她一把拉住苏念禾的胳膊像是生怕她真的犯傻“念禾我劝你以后还是离她远点吧!你没听他们说吗?那后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性子更急的春燕也赶紧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贴着苏念禾的耳朵说:“就是!我听那些老知青私下里说咱们这位李大队长心眼儿比针尖还小!蒋莉莉昨天在我们面前一句一句地顶撞他让他下不来台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他今天让蒋莉莉去砍柴这只是个开始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她呢!你可别跟着她沾上免得被连累了!” 苏念禾抬起头望着两个真心为自己着想的同伴眼圈微微泛红像是被她们的关心感动了。
她露出一个温柔又有些勉强的笑容。
“谢谢你们盼儿春燕。
你们说的话我都明白。
”她温声说“但是……我和莉莉毕竟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老乡她现在遇上难处了我……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能多照顾一点就多照顾一点吧。
” 盼儿和春燕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对苏念禾的赞许和一丝无奈。
她们是真心喜欢这个温柔、善良、说话总是细声细气的女孩子。
“你呀就是心太软人太好了。
”盼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行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别真把自己搭进去了。
”春燕也只能这么叮嘱一句。
三人簇拥着跟随着大部队朝着村外的棉花地走去。
不远处一直默默走在队伍末尾的赵红兵将她们三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
他那张略显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了起来。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苏念禾那纤弱的背影。
别人或许忘了他可记得清清楚楚。
昨天在拖拉机上若不是苏念禾在一旁看似无意地、一句接一句地怂恿用话语撩拨凭蒋莉莉那个没脑子的冲动性子怎么可能敢站出来当那个出头鸟去跟李卫国正面对上? 现在倒好蒋莉莉被李卫国这只笑面虎给盯死了即将面对无尽的磋磨而始作俑者苏念禾却干干净净地置身事外不仅没沾上一点麻烦反倒在同伴面前落得个“善良”“仗义”的好名声。
…… 七月的毒日头像一盆烧得滚烫的铁水当头浇下。
知青们被带到了村东头那一片无边无际的棉花地里。
绿油油的棉花苗也就刚到小腿高但那一行行、一列列的望不到头让人心里直发慌。
地里的杂草更是疯了似的长得比棉花苗还高。
老知青们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
他们领了各自的区域便熟门熟路地戴上手套弯下腰像一台台没有感情的机器沉默地开始了劳作。
顾清辞走到秦水烟身边闷闷地说了一句:“我走了。
”便跟着人群去到了分给她的那块地她皮肤白格外怕晒却二话不说就埋头苦干起来仿佛那些草是她最恨的仇人。
新知青们则被赵卫东聚在一起听他讲解拔草的要领。
“看清楚了这种叫牛筋草根扎得深得用巧劲儿从根部往上提……” “这种带刺的小心别扎着手……” 一番简单的教学后每个人都被分派了一亩见方的“责任田”。
秦水烟戴上那双崭新的帆布手套学着别人的样子蹲了下来。
她捏住一棵杂草的根部用力一拔。
草没动。
她蹙了蹙眉手上又加了几分力。
“嘶——”草是拔出来了带起了一大捧泥土可她的腰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拧了一下又酸又麻。
她只拔了不到三十分钟光洁的额头上就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后腰像是要断掉一样又酸又疼。
她直起身捶了捶后腰环顾四周。
所有人都埋着头在烈日下像一只只勤勤恳恳的工蚁。
阳光毫无遮拦地暴晒着空气都像是被烧得扭曲变形。
秦水烟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自己那片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责任田”一种深深的绝望感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这活儿……真他娘的不是人干的。
她慢吞吞地挪到不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树下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下来摘下手套给自己扇着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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