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期满差役像丢弃两袋发臭的垃圾将大眼刘和章老三从囚车里拖出来随手掼在城门外的土路上。
大眼刘终究是行伍出身骨子里还攒着几分硬气。
他挣扎着撑起快要散架的身子吭哧吭哧喘着粗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步一挪朝着城门方向艰难蹭去每挪一步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骨头。
章老三却如同一摊被踩烂的烂泥连翻身的力气都无只能瘫在地上胸口微弱起伏喉咙里发出似有若无的呻吟。
还没等他喘匀半口气头顶的日光忽然被一片阴影罩住。
一个黑衣人静立在他面前周身裹着化不开的阴冷居高临下地睨着趴在地上的他声音如寒冬的西北风一般:“想活命就别吱声章公公。
” 章老三闻言浑身剧烈一颤惊恐地抬眼望去。
四目相对的刹那他裤裆猛地一热一股骚臭顺着裤腿漫开来竟是吓得尿了。
“不吱声我绝不吱声!”他抖得像风中残烛声音破碎不堪“看在当年敬事房一起熬过大夜、一起挨过板子的情分上求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大恩大德章某没齿难忘就当给我这残废留条活路吧!” 黑衣人没给他再多求饶的机会一把掐住他细瘦的喉咙像拖死狗似的将人拽到城外那座破败的山神庙里。
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章老三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个檀木盒子掀开盖子亮出里面的铜钥匙冷冷看着他:“与这钥匙匹配的箱子在哪?说出来饶你不死。
” 章老三哪还有半分胆子隐瞒抖着嗓子全盘托出:“埋、埋在万寿兴隆寺后的柳树下!正午时分照寺院阴影走就一棵柳树好、好找得很!姚……” 话音未落那被称作姚总管的黑衣人手腕猛地一抖一道寒光闪过。
章老三猛地捂住喉咙嗬嗬的怪响从喉间挤出像破风箱在拉扯。
求生的本能让他伸出枯枝般的手十指狠狠抠进冰冷的烂泥里指甲缝里瞬间灌满黑土。
可那点力气很快耗尽他的手猛地一顿彻底停止了挣扎只剩一双眼睛圆睁着映着庙顶漏下的微光渐渐失了神采。
当夜姚总管捧着那口箱子悄无声息地进了东城一座深宅。
烛光摇曳的厅堂内他当着座上那位“干爹”的面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箱盖。
手下人仔细翻检一番座上之人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指尖随意拨弄着箱中物什: “啧啧啧原以为小章子是个能成事的不成想也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就弄出这些玩意儿?” 那位“干爹”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失望与不屑“宫里库房堆得都生了灰的东西也值得他豁出命去?费了这么大周章真真儿是笑话。
” 话音未落他语调陡然一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乖儿子牢里那位……王爷的意思得让他活着出来透透气了。
读书人骨头软万一熬不住大牢的刑把不该倒的豆子全倒出来你我脸上都不好看王爷那边更不好交代。
” 姚总管闻言立刻五体投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干爹明鉴!儿子省得定叫他永远开不了口!” “糊涂!” 座上之人猛的拍在扶手上紫檀木扶手发出一声闷响。
声音不算洪亮却刺得人后颈发紧:“谁要他那条烂舌头了?我要的是他开口!只不过……” 他尾音在空气中打了个转裹着几分阴谲眼皮一抬“他要说什么得在袁大人跟前开口。
明白了么?” 说罢他漫不经心地扫过地上的箱子眉峰轻蹙着摇了摇那眼神里的轻蔑比啐一口还让人难堪。
“里头这些破烂赏你了。
”语气懒怠得像挥赶苍蝇“别嫌寒酸出了宫自有它能换钱的去处。
下去吧。
”话落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青缎衣摆扫过屏风边缘人已转入暗影里。
姚总管垂手躬身退下脊梁骨挺得笔直脚下却像踩着刀锋一肚子怨气早憋得发胀。
走出约莫三里地见四下无人终于把那副恭顺面皮扯了下来。
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恶狠狠骂道:“咱家要这些破烂作甚?宫里随便寻个由头什么没有?用得着你赏?” “我伏地做狗这些年连根像样的骨头都啃不上!”声音发颤带着恨“还是当年在李公公身边时……唉罢了!一步错步步皆是错提这些做甚……”风卷着话尾掠过荒草只剩下他弓着背一步步往远处走去。
姚总管这半生活得像根孤竹空有硬节内里却早被蛀空了。
他原是死士骨血里都该浸着“效忠”二字。
偏偏那位誓死要护的主子早成了瀛台深处的囚影 他连真容都没见过一面那份忠诚便先失了依托。
从那之后他能依凭的不过是给了他一线生机的李公公。
说是效忠倒不如说是借人家的手苟活。
可自他背弃了对李公公的忠诚一头扎进眼前的富贵温软里。
然后什么都变了……他不再是人成了柄淬了毒的刀一件供人驱使的凶器。
自由?早成了梦里的碎光碰不得也抓不住。
路是自己选的哪怕步步踩在冰碴上也得硬着头皮走。
这些年他亲手送走过多少曾并肩的兄弟?刀抹过他们脖子时溅在脸上的血是热的可溅在心里的却凉透了。
如今他真是孤家寡人了。
可若有一日连这位“干爹”也觉得他碍眼把他当成该丢的棋子……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从未有过的狠戾像困兽终于亮出了爪子那句话几乎是从齿缝里碾出来的:“不!我得给自己挣条活路!” 喜欢一家老茶馆民国三代人请大家收藏:()一家老茶馆民国三代人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