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幼年失怙:孤松初长 谯郡铚县的冬日寒风掠过嵇山上的松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就在嵇康还未来得及记住父亲嵇昭的容颜时命运的第一次重击便已降临——父亲因病去世留下年轻的妻子和三个年幼的儿子。
那一年嵇康约莫四五岁光景。
他站在庭院中看着身穿素服的宾客来来往往还不完全明白“死亡”的含义。
比他年长许多的二哥嵇喜此时已然像个大人般忙碌着接待吊唁的宾客。
母亲郑氏强忍着悲痛将小嵇康揽在怀中轻声说: “叔夜从今往后我们母子更要相依为命了。
” 父亲的离世让这个原本还算殷实的家庭顿时陷入了困境。
嵇昭为官清廉并未留下多少家产。
家中最重要的遗产是那一屋子他精心收集的书籍。
这些竹简、帛书被整齐地陈列在书房中仿佛在等待着下一个有缘人的开启。
在家道中落的日子里母亲郑氏展现出了不凡的坚韧。
她本是书香门第的闺秀通晓文墨如今却要独自撑起整个家庭。
白天她亲自操持家务督促佃户耕种那不多的田产;夜晚她便在灯下教孩子们识字读书。
“娘亲为什么我们要读这些书?”年幼的嵇康指着竹简上的文字问道。
郑氏轻抚儿子的头目光温柔而坚定:“你父亲生前常说钱财田产终有尽时唯有学问可以传家。
这些书是他留给你们最宝贵的财富。
” 正是在母亲的引导下嵇康第一次走进了知识的殿堂。
他天资聪颖过目成诵很快就将母亲所教的《孝经》、《论语》等经典熟记于心。
然而与一般孩童不同的是他从不满足于简单的背诵总是要追问字句背后的深意。
“娘亲仁者爱人为何世上还有那么多相互残杀之事?”七岁的嵇康如是问。
郑氏一时语塞她发现这个幼子的思虑已经超出了寻常孩童的范畴。
随着嵇康渐渐长大嵇喜开始在他的教育中扮演重要角色。
比嵇康年长十余岁的嵇喜早已立下经世致用之志走的是传统的儒家仕途。
他被举为秀才后即将出仕为官。
临行前他将弟弟叫到书房郑重其事地交代: “叔夜我即将远行。
你天资聪颖更当勤勉向学。
父亲留下的这些典籍你要好生研读。
他日光耀门楣重任就在你的肩上。
”嵇康恭敬地行礼:“弟弟谨记兄长教诲。
” 然而与嵇喜期望的不同嵇康在学问上的追求很快就显露出独特的轨迹。
他确实如饥似渴地阅读父亲留下的藏书但却不拘泥于儒家经典。
诸子百家兵法医卜无不在他的涉猎范围。
更让嵇喜不解的是弟弟对当时开始流行的老庄之学表现出了特别的兴趣。
“你这是不务正业!”一次归家省亲时嵇喜看见嵇康正在研读《庄子》忍不住训斥道“老庄之学虚无放诞于治国平天下毫无益处。
你当以圣人之道为立身之本。
” 嵇康放下书卷神色平静:“兄长圣人之道固然可贵但天地之大岂止一途?庄子所言亦有其理。
” 这样的对话在兄弟之间屡屡发生。
嵇喜走的是踏实稳重的仕途讲究经世致用;而嵇康却向往精神的自由追求思想的超越。
这两种不同的取向恰恰反映了魏晋之际士人面对乱世的两种典型选择。
在自我探索的求学过程中嵇康形成了独特的学习方法。
他不喜欢循规蹈矩地拜师求学而是更愿意在书海中独自探索。
每当读到难解之处他不会急于向人请教而是反复琢磨或是在不同的典籍中寻找答案。
这种“学不师授”的方式虽然使得他的学问体系不够“正统”却培养了他独立思考的能力和敢于质疑权威的勇气。
某个夏日的午后嵇康独自在嵇山的松林中漫步。
阳光透过松针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山风拂过带来松涛阵阵。
他忽然心有所感在一棵古老的松树下席地而坐取出随身携带的《老子》轻声诵读起来: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这一刻书中的智慧与自然的启示仿佛在他心中交汇。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松风的清凉体会着“道法自然”的真谛。
从此这片松林成了他最爱流连的地方而那棵孤高的松树仿佛成了他精神的象征。
随着年龄增长嵇康的才学与风采日渐显现。
史载他“少有俊才旷迈不群”不仅学识广博更难得的是胸怀宽广性情高洁不慕名利。
他的相貌更是出众:“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
按照魏晋时期的度量衡七尺八寸约相当于现在的1.88米在当时可谓高大挺拔。
见过他的人都赞叹不已:“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还有人形容他:“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好友山涛后来给他的评价更为传神:“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 这些赞誉之词生动地描绘出一个风神俊朗、气度不凡的年轻名士形象。
他就像嵇山上那棵孤高的松树在天地间卓然独立;即便是在醉态之中也如同玉山将倾自有一种动人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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