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丰那句话像在我心窝子里扔了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坐立不安几天几夜都缓不过劲来。
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他的声音他那双在月光下亮得灼人的眼睛。
成家?跟他? 这念头我以前连想都不敢想!我吴香香是个啥人?一个拖着俩孩子、伺候着疯男人的寡妇!虽说张左明没死瘫在西屋炕上可跟死了有啥区别?不比死了还糟心!死了倒干净一了百了。
可他这么不死不活地瘫着就像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把我死死拴在这个烂泥潭里动弹不得! 想起刚嫁过来那会儿我才多大?十八九岁的姑娘对日子还有点盼头。
张左明那时候虽说混账可好歹是个全乎人长得虽然有点丑。
刚结婚那阵子他也新鲜过我几天晚上凑过来笨手笨脚地扒我衣服。
我害羞害怕但也认命想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他好好过日子。
可没几个月他就腻了。
嫌我性子闷不会说俏皮话哄他开心。
他开始往外跑喝酒、赌钱、勾搭村里的寡妇。
回家越来越晚脾气也越来越暴。
稍不顺心就对我拳打脚踢。
我怀上力力那阵子吐得厉害浑身没劲他嫌我伺候不周还因为欠周阎王赌债出去躲了两三年回来还带着一个怀孕的女人回来那个小三小凤生下小花后没多久就被人害死了 力力生下来后他更是看都不愿多看我一眼。
说我生了孩子身子松了没看头了。
他整宿整宿不回家偶尔回来也是满身酒气倒头就睡连碰都懒得碰我一下。
我就像个不要钱的保姆伺候他吃喝还得挨他打骂。
这些年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名义上有个男人实际上跟守活寡没啥两样。
夜里躺在冰冷的炕上听着旁边西屋那个瘫子含糊不清的嘟囔我这心里头就跟结了冰碴子似的又冷又硬。
我才二十多岁啊!别的女人这个年纪正被男人疼着宠着可我呢?活得像个老妈子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有时候去镇上看见那些小两口并肩走着男人给女人买根头绳或者递个烤红薯我心里都酸得直冒泡。
那点温存对我来说就像天上的月亮看得见摸不着。
现在傅恒丰突然把这“月亮”递到了我眼前!他说要跟我成个家正经八百地过日子!他说有他一口吃的就饿不着我和孩子!他说绝不让别人再欺负我们! 这话像一道强光猛地照进我漆黑冰冷的生活里刺得我眼睛发疼心也跟着哆嗦!我渴望吗?太渴望了!我做梦都想有个依靠有个能替我挡风遮雨的男人!想夜里睡觉不用再在枕头底下藏杀猪刀剪刀过日子!想孩子们能有个像样的爹! 可……我能要吗? 张左明还瘫在西屋呢!他没死!我还是他名义上的老婆!我要是跟了傅恒丰算啥?偷人?养汉?那村里人的唾沫星子还不得把我淹死?马婆子那帮人还不得乐疯了更有由头往我身上泼脏水了! 还有力力和小花。
力力和小花是张左明的种他们长大了会咋想我这个娘?会不会觉得我丢人?小花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我也养了她这么久早就当亲闺女了。
傅恒丰能真心对他们好吗? 我心里乱得像一团被猫抓过的麻线理不出个头绪。
一会儿觉得傅恒丰是真心实意跟他走准没错;一会儿又觉得这是镜花水月一碰就碎到头来摔得更惨。
那几天我干活都心不在焉。
喂鸡能把食撒一地做饭能把盐放重了。
傅恒丰他们来对账我都不敢正眼看他。
他好像也知道我心乱没再提那事只是默默地把活儿干了偶尔看我一眼眼神复杂。
有天晚上我哄睡了孩子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
月亮还是那晚的月亮清清冷冷的。
我看着西屋黑漆漆的窗户里面躺着那个毁了我半辈子的男人。
又想起傅恒丰那双有力的大手和他那句沉甸甸的承诺。
我这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吴香香你还年轻难道真要守着个活死人过一辈子?傅恒丰人不错有担当跟了他你和孩子才有出路!”另一个说:“不行!你不能这么干!张左明再不是东西也是你男人!你走了他咋办?村里人咋看你?孩子们咋办?你不能这么自私!” 我越想越烦越想越绝望!这日子咋就这么难!往前一步是悬崖退后一步是火坑!我就像被架在火上烤两边都是死路! 最后我一咬牙心里发了狠!去他娘的名声!去他娘的规矩!我吴香香受的罪还不够多吗?我为这个家当牛做马忍气吞声换来啥了?差点被烧死!被卖孩子!我凭什么还要为那个瘫子守活寡?我就是要为自己活一回!为我的孩子搏一条生路! 可是……这决心刚下了没一会儿看到力力睡梦中咂巴着小嘴喊了一声含糊的“爹”我这心又软了塌了。
我走了力力咋办?他毕竟叫张左明爹啊! 我瘫坐在院子里把脸埋进膝盖无声地哭了起来。
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止都止不住。
我恨!恨张左明毁了我!恨这吃人的世道!恨我自己为啥是个女人为啥要受这么多束缚! 哭够了我抬起泪眼看着天上那轮冷冰冰的月亮。
我知道这个决定我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来。
它太重了压得我喘不过气。
但我也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傅恒丰那句话像颗种子在我心里扎了根。
它让我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我吴香香也是个活生生的女人我也有权利去追求一点温暖一点希望。
这“活寡妇”的日子我不能再这么麻木地过下去了。
我得好好想想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孩子们到底该怎么选。
这条路怎么走才能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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