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丹州地如其名重峦叠嶂万壑幽深 喀斯特地貌造就了无数险峰、溶洞与暗河 雾气终年缭绕 十步之外难辨人形 新辟的“西融水道”路基 如同一条巨大的、流着脓血的伤疤 在墨绿色的山体上蜿蜒却在南丹土州境内戛然而止 路旁临时搭建的营寨死气沉沉 残破的旗帜无力地耷拉着 营墙外新立的拒马桩上 赫然挂着几颗风干的、表情扭曲的虎头 空洞的眼窝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营内的恐惧。
当朱亨嘉的明黄龙旗出现在崎岖山道的尽头时 整个死寂的营地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骤然沸腾了! “监国!是监国的龙旗!” “万岁!监国亲征了!” “我们有救了!山君再凶还能凶得过真龙天子?!” 绝望的民夫和惶惶不可终日的兵丁们如同即将溺毙之人抓住了最后的浮木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许多人激动得涕泪横流朝着龙旗的方向匍匐跪拜 监国亲临如同驱散阴霾的烈日 瞬间刺破了笼罩在南丹上空的绝望浓雾。
朱亨嘉并未直接入营安抚而是勒马于一处高坡之上 他身着金鳞软甲外罩明黄盘龙战袍鹖尾冠在灰暗的天光下熠熠生辉 他目光如电冷冷扫过下方狼藉的工地、悬挂的虎头最终定格在远处那片笼罩在薄雾中、显得神秘而阴森的僮人寨子方向 那里隐隐有低沉诡异的巫鼓声传来如同这片土地的沉重心跳。
“宋应星、季梦良!” 朱亨嘉声音沉凝。
“臣在!” 风尘仆仆赶到的两人立刻策马上前。
“虎踪何在?那‘白额山君’究竟是何方神圣?‘祖灵’之说根由何处?” 一连三问直指核心。
宋应星脸上带着连日奔波的疲惫但眼神锐利依旧: “回监国臣与季员外连日勘察此虎群盘踞于‘断龙坳’深处溶洞群中数目约在十头上下。
其首领确为一头体型异常庞大、额生奇特白斑的雄虎凶猛狡诈远超黔地之虎。
至于‘祖灵山君’之说……” 他顿了顿看向季梦良。
季梦良接口声音带着勘舆家特有的冷静: “禀监国 ‘断龙坳’之名由来已久其地山势险绝形如断脊向来被僮人视为祖山龙脉汇聚之‘穴眼’ 禁地中的禁地 此次修路虽刻意避开了坳口核心但为取直道炸开了一处名为‘龙鳞坡’的石壁 碎石滚落恰好堵塞了坳内一条暗河支流 僮人巫师便借机宣扬此乃掘断龙鳞 阻隔龙脉水气亵渎祖灵故降下白额山君为祸 其鼓噪生事者以当地大巫公‘巴朗’为首 此人威望极高 且……与南丹土知州莫崇文之弟莫崇武过从甚密。
” “莫崇武……” 朱亨嘉眼中寒光一闪这个名字在广西按察司的密报里可并不陌生 一个对朝廷改革政策极度不满、野心勃勃的土司贵族 虎是恶虎人更是祸心之人! “传南丹土知州莫崇文及其弟莫崇武大巫公巴朗即刻至行辕见孤!” 朱亨嘉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瞬间传遍山野。
南丹土州衙署临时充作的行辕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朱亨嘉端坐主位金甲在烛火下反射着冷硬的光 下方土知州莫崇文一身土司官服面色惶恐额头不断渗出冷汗 其弟莫崇武则眼神闪烁带着几分桀骜与阴鸷 大巫公巴朗最为奇特身披五彩羽衣脸上涂着诡异油彩 手持一根缠绕着毒蛇干尸的骨杖浑浊的老眼半开半阖 仿佛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 却又隐隐散发着一种原始而令人心悸的力量。
“莫土司” 朱亨嘉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孤的官兵民夫在你的地界上成了山君口中之食曝尸荒野 你作何解释?” 莫崇文噗通一声跪倒以头抢地: “监国明鉴!下官……下官治理无方约束不力致使凶兽为祸惊扰王师!下官罪该万死!已……已严令寨中勇士入山驱虎奈何那白额山君凶猛异常更有……更有祖灵庇佑……” 他偷眼瞥了一下旁边的巴朗声音发颤。
“祖灵庇佑?” 朱亨嘉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目光如刀锋般转向巴朗 “大巫公你日日擂鼓通灵祖神可曾问明这专噬汉人、阻挠王化的‘山君’当真是祖灵所遣?还是……受了某些宵小之辈的香火供奉成了作祟的伥鬼?” 巴朗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嘶哑声音: “祖灵……自有……天意。
汉人……惊扰……圣地龙脉……断……水脉……枯……山君……怒……乃……天罚……” 他每说几个字便停顿一下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韵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